【楼诚ABO】The last dance 48

“砰!砰砰!”

“围住,围住!”

“上房了上房了!”

“啊!你们这些畜生!”

“砰……”

枪声和惨叫声清晰地闯进明楼的耳朵,这动静仿佛近在咫尺。外面的秘书们都涌到走廊里、挤在窗前四处张望,不仅仅是经济司,整个市政府办公厅都在骚动。

明楼放下手中的文件,双手交握摆在桌上,静静听着。

门敲了两下,孙秘书走到明楼办公桌正前方,低头道:“明先生。”

“好像听见开枪了,离得不远。”明楼道。

“确实是开枪了,离得非常近,就在后面那条街上。”孙秘书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,“听说是76号在抓人,打死了好几个。”

“在市政府边上行动,还贸然开枪,实在不妥。”明楼站起身来,“去看看怎么回事。”


封锁线拉得并不远,将将把出事店面和左邻右舍包了进去。市政府跑出来看热闹的职员都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,把整个现场围得水泄不通。

孙秘书涨红了脸,前面的人这么多,难道要她把人一个个扒拉开不成?

76号的便衣早就看见了明楼,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“明先生来了”,人们纷纷向外张望,果然看见明楼面无表情地站在十几步开外。

现场瞬间安静了。

明楼抬起脚,不徐不疾地向前走去,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通道。孙秘书赶紧跟了上去,人群在她身后迅速合拢。

郑成康听到消息出来迎接,用沾着血的白手套拉高封锁线:“明先生。”

孙秘书先是闻到浓烈的血腥味,而后目光越过明楼的肩膀才看见那只手套。她立刻觉得胃里的午饭在翻腾,脚步一慢,就同明楼拉开了两步的距离。

明楼在封锁线前站定,扭头说了一句:“回去吧,别跟着了。”

这句话是说给孙秘书的,又像是说给其他人的。人们缩着脖子后退着,一层层向外散开,霎时走得干干净净。

明楼没有再停顿,一低头钻进了封锁线里。


出事的是一家销售鲜切花为主的花店,面积不大,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花卉绿植,各种鲜花的香气混合着扑面而来,整个空间显得越发逼仄了。

郑成康带领明楼穿过那挨挨挤挤的花丛,跨过门槛后眼前一亮。天光穿过小小天井瀑泻而下,在水面上跳跃——天井里放着四只大鱼缸,每个的直径都超过三尺。这家店还兼营观赏鱼和鱼饲料,鱼缸里形态各异的金鱼们肿着眼泡摆动着层层叠叠的尾巴在水草、残荷间穿梭。

明楼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金鱼,头一偏,瞧见正房掀起的门帘里露出来一只红色玛丽珍皮鞋。大太阳底下,那只秀气的女鞋透出来的寒意直直扎进明楼眼睛里。

他直起身:“人在哪?”

“在里面。”郑成康抢到明楼面前,“已经死了。”

“死了?”明楼用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。

“是。”郑成康硬着头皮回答,“两人都死了。”

明楼的右手稍微抬了一下,似乎想要指着郑成康说些什么。这是明长官训人时的标准动作,所有人都不由得站直了。明楼反倒没意思起来,手掌张开垂在身侧,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:“看看去。”

穿过天井是主人的住所,正门进去是客厅,西面门推开是卧室,东面是书房。房舍很小,但布置得温馨精致,可见主人花了不少心思。眼下房舍的女主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客厅地上,身体呈防御状蜷缩扭曲着,双目瞪大看向东面。

明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东面书房有风灌进来,呼呼作响。郑成康解释道:“书房里有个暗门,男人想从那逃走,被我们打死了。猎枪子弹打在了脑袋上,把脸都打碎了。长官,您要不就别看了。”

明楼收回了刚迈出去的右脚,冲着地上的女人一抬下巴:“这到底怎么回事?”

郑成康旁听过梁仲春向明楼做案情汇报,对明长官严谨细致的作风深有体会,听得问他,赶紧把事情原委详细解释了一下。

“梁处长叮嘱属下继续调查黑市交易,希望能找到国际饭店投毒案的毒药来源。属下在调查中无意得知有人不久前购买过电台零件,于是顺着线索往下调查,最终找到了这儿。”郑成康从头开始讲,“我们观察了几天,这两人的生活很规律,女人除了买菜基本不出门,男的每两天去进一次货。三天前男的突然消失了,女人倒是正常开店,但是跟老客户说这两天要回一趟老家。属下判断可能发现我们了,男的先跑了,女人留下给他打掩护。今天店里人少,我们直接把店门关了,就地审问。”

“审问?这个样子,怕不止是审问吧?”明楼意味深长地说。

郑成康一愣,马上明白过来,涨红了脸解释:“长官,不是,我没有……她这个是这样的。”

郑成康蹲下身,伸手拨开女人的头发和衣领。女人的脖颈后侧微微鼓起的腺体上赫然出现了几个深深的牙印,血液干涸结了痂糊在上面。

“这个女人是个坤泽,她挣扎的时候露出了这个。”郑成康从女人身下抽出来一个东西,那是一个金质雕花项圈,繁复精致的花纹上镶嵌着珍珠和红宝石。这项圈华贵典雅,同这小小的房舍和女人朴素的衣着格格不入。

“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养的坤泽,被人花言巧语骗了出来,最后跟共党混在一起。”郑成康略带惋惜地说,“我们本来想,只要她肯说出男人的下落就放过她,这么娇贵的坤泽,主人家非富即贵,我们也不想惹麻烦。”

“哦?”明楼看了郑成康一眼。

“她太倔了!都咬了她两口,疼得满地打滚了还不肯说。我一着急,就让又咬了她一下……”郑成康越说声音越小。

明楼不再纠结坤泽的问题,指指书房:“男的又是怎么回事?”

“我们一开始没发现书房里有暗门,这女人鬼哭狼嚎的,所以推门声我们没听见。”郑成康解释道,“这小子进来看见女人咽气了,跟疯了一样乱开枪,我们好几个人受了伤。后来他没子弹了往外跑,上墙时被我们打了下来。”

明楼道沉吟:“人都死了,口供是问不出来了。仔细搜查,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可用的线索吧。”

郑成康赶紧点头:“我们正在搜查,这个左邻右舍还有进货常去的地方,我都派了人去查。”

明楼点点头:“你们梁处长身受重伤无法履职,你们还能坚持战斗,精神可嘉。眼下汪处长也不在,你有决断不了的事可以直接上报给我的秘书处。”

郑成康大喜过望,立正敬礼道:“是,属下一定尽心尽力,不辜负长官的厚望。”

明楼转身要走,又停下问:“我记得76号没有乾元,这二次标记是谁操作的?你从外面借了人?”

郑成康讪笑道:“那个,报告长官,确实不是76号的人,不过也不是外人。陈公博陈长官家有个侄子,学法律的,陈长官想让他去行政院做事,他不太愿意,想干情报工作。警察局也不敢要他啊,他就来了76号。这些天一直跟着我们行动,兴致还挺高,不过手上没工夫,毕竟没有经过训练。刚才被子弹擦伤了,这会儿送医院去了。”

“胡闹!陈长官是什么人,周佛海先生在他面前尚且自称晚辈,你居然敢带着他的侄子出来执行任务。这事梁仲春知道吗?”明楼勃然大怒。

“梁处长不知道,是我私下答应的。明先生您别生气,我再也不让他来了。”郑成康慌忙解释,“我本来不让他跟着,可他说要是不让他跟着就给我们捣乱。我也是实在没办法,这才答应的。”

明楼面色稍缓:“以后遇到这种事情立刻来汇报。去经济司拿我的名片,送陈公子回去时务必把名片递进去,说明楼深表歉意,府上方便时再来当面赔罪。”

“是,属下这就去办。”郑成康点头不迭。

郑成康送到店门口,明楼摆摆手:“你忙你的吧,不必送了。”

郑成康不敢勉强,使眼色让便衣远远跟着,务必看着明长官安安全全进了市政府大门再回来。

眼见着明长官从街角拐了弯,一个小个子外勤凑过来:“队长,有消息了。”

“消息确切吗?”郑成康低声问。

“这回应该是准的了,九哥还在套话,让我先来报信儿。”小个子外勤说。

郑成康嘿嘿一笑:“咱们处长可真是料事如神,果然让我蹲着了。哼,咱们要是把人抓着,他吴四宝算个屁!走,看看去。”


服务生躬身向骨瓷茶杯中倾倒牛奶,亮红的茶汤融合进乳白的颜色,甜香弥漫开来。三层点心架上三明治、司康饼、水果塔排列整齐,赏心悦目。服务生摆放完餐具后鞠了个躬退下,把安静留给两位贵客。

汪曼春瞧见水果塔上缀着鲜红饱满的草莓,径直叉了下来。

吴四宝看着汪曼春在盘子里戳来戳去,自己没有动作。他本来就不爱喝茶,这洋人的玩意在他看来就更加扯淡了。喝个茶而已,搞这么多仪式,谁家还没二两好茶叶啊。

汪曼春喜甜食,奶油的柔滑和水果的清甜极大取悦了她。不过一上来吃水果塔不太合规矩,如果明楼在这里,怕是要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她。想到明楼,汪曼春顿觉得水果塔索然无味,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。

“怎么,你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像报纸上说的那样,疯了、傻了、糊涂了?”汪曼春放下茶杯,用餐巾轻轻擦拭嘴角,手上依旧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。

“处长您风采依旧。”吴四宝恭维道。

汪曼春嗤笑道:“几天不见,又学了新词。你的调查有进展了吗?”

“有!”吴四宝说。

“说来听听。”汪曼春坐直了身子,“也该是开花结果的时候了。”

茶喝完两杯,吴四宝结束了自己的调查汇报,也经受住了汪曼春各种角度的发问。汪曼春显然也是满意的,她捏着吴四宝从老卷宗里找出来的一张发黄照片看了又看。

“黎伯言,名字不错,可惜只有这么一张模糊的学生照。”汪曼春放下照片,“一九一零年他十八岁高中毕业,现在已是将近五十的人了。”

“他只要没有残疾或者重病,做炸药完全没有问题。假如近期出现的这个爆破手不是他本人,那极有可能是他的徒弟。”吴四宝有些激动地说,“这个人二十年前就有案底,当时租界巡捕房就快抓到他了,这人却一夜之间消失了。二十年后重现江湖,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案子,他在共产党内部的级别一定不低。如果我们能抓到他,那后面肯定能牵出一整条线,甚至一个网络。”

“他当年很有可能为了避风头离开了上海,近几年才回来。”汪曼春推测道,“所以才没有人能找得到他。去查近几年迁入上海的中年男人,我想一定会有收获的。”

“我已经在着手调查户籍文件了。只要他登记过,我就一定能查到。”吴四宝信心满满地说。

汪曼春又看了一眼照片,觉得这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,但她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也没有见过这个人。思考了片刻,汪曼春问:“一个接近五十岁的男人有白头发的概率,是不是挺高的?”

吴四宝回答道:“五十岁上下的男人,基本上就白了头吧?日子艰难,那就白得更早了。”

两人不由得看向了玻璃窗外川流的人群。汪曼春想起叔父汪芙蕖大约四十多就开始生白头发,他不服老,每个月都要去染黑一次。住院后没有再染过,等到他去世时,已经是满头白发的模样了。

吴四宝没敢说话,他觉得汪曼春身上似乎有什么变了,依旧俏丽的外表下有一种阴冷的气质让人瑟瑟发抖。

“除了追查黎伯言的下落,我还要你去调查一个人。”汪曼春用茶匙轻轻搅动杯中奶茶,“明诚。”

“处长,”吴四宝眼睛不受控制地一跳,“这要是被明先生知道了……”

“他知道就知道,我不在乎。”汪曼春冷笑,“我要你去调查苏州河枪案发生当天明诚的行踪,要精确到分钟,要有详细的人证、物证,交叉印证。”

“处长,您让我做的事,我豁出性命也会做好。只是我想劝您一句,您和76号都得依仗明先生,您何必要去触怒他?”吴四宝咽了一口唾沫,“上回梁仲春的人错抓了明董事长,明先生可是直接开了枪。”

“你说的没有错。我汪曼春虽然名声在外,可到底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刀。我得罪过很多人,可以得罪的,不能得罪的,都得罪了。”汪曼春慢慢地说,“以前有我叔父在,他们不足为惧。可如今我叔父不在了,我是个女人,又是个中庸,没人会再敬畏我。明楼是我唯一的选择,也只有他肯接纳我。”

汪曼春冲吴四宝笑笑:“我是傲气,但是我并不愚蠢。我在上船之前,至少得知道这艘船稳不稳,会不会漏吧?”

“您为什么怀疑明诚?您怀疑他什么?”吴四宝打开笔记本。

“苏州河枪案的狙击手是一个坤泽,男性,受过专业军事训练,从行动速度上看是一个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。我曾经思考过这个人和海军医院失窃案的凶手会不会是一个人。可是海军医院案件中发现了一个关键证物,一根白发。由此可以推断这个人应该年纪不轻了,但是枪法很好。”汪曼春道,“我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把酒店投毒案、海军医院失窃案、花园别墅爆炸案、苏州河枪案联系到一起。可我总感觉这些案件是有内在关联的,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。我想现阶段能做的就是大量收集证据、追踪线索,如果沉迷于逻辑分析推理,反而会将我们的思路限制住。”

“您怀疑苏州河枪案的狙击手是明诚?”吴四宝问。

“他是坤泽,身形和那个狙击手很像,而且他出现的地点正好是狙击手消失的地点。”汪曼春道。

“可是,如果他真的是那个狙击手,明长官又在这出戏里扮演什么角色?”吴四宝近乎残忍地问,“明长官真的对明诚的身份毫不知情?还是说,明长官就是背后的指使者?”

“不可能,我师哥不可能是抗日者。”汪曼春断然否定。

“处长,您刚才说过,我们要看证据,不能被局限住。”吴四宝直视汪曼春的眼睛,“您到底,想要我怎么调查呢?调查到哪一步?”

“没有任何限制,你去查,把你所有的发现、所有的怀疑告诉我。我和你一起做分析判断。”汪曼春平静而绝望地回答。

“行,我一有消息就向您汇报。”吴四宝合上笔记本,站起来准备离开。

“如果明楼有问题,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。”汪曼春突然说。

吴四宝愣了愣,向汪曼春鞠了个躬走了。

汪曼春低下头,眼泪一滴一滴落进茶杯中。

*庆祝《大江大河》开播,撒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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