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楼诚ABO】The last dance 43

       早上六点,明家一楼卧室里有了动静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在浴室镜前一边扣衬衣扣子,一边问:“阿诚,我领带放哪里了?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斜倚在床头看报纸,头也不抬的回答:“衣柜右边第二个抽屉里,浅色的在最里面,带花纹的在中间,深色的在最外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楼又理了理头发,趿着拖鞋钻进衣柜里。

       过了两分钟,他一脸纠结地举着两根领带走到床边:“哪条?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放下手里的报纸,略一思索指了指蓝底斜纹那条。明楼于是往脖子上一挂,开衣柜把另一条扔进去,掏出头天晚上阿香熨好的黑西装往身上套。这套衣服有一段时间没穿过了,上衣尺寸正合适,可西裤的腰围却略显紧绷。明楼有些费劲地往上提了提,明诚憋着笑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   大灯没开,只有明诚手边的床头灯投下一小团光晕。窗帘缝里漏进来一缕晨曦,明楼站在那道光里慢条斯理地打领带,宛若一部无声电影。明诚盯着明楼的剪影看了一会儿,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大哥,你这幅样子去吊唁,怕是不妥吧?”

       “哪里不妥了?”明楼上下检查了一遍:“很妥当嘛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一脸愉悦的表情,像是去赴一个美丽的约会。”明诚歪着头说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走过去抽走了明诚手里的报纸:“在家就装出一脸晦气的样子,大姐看见了要生气的。”翻了几下,满眼都是粉饰太平的文章,明楼嗤笑一声丢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收拾妥当,明楼拎了包要走,扭头见明诚眼巴巴望着自己,心中好笑:“想跟我去上班?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垂下眼:“每天躺着,不是吃就是睡,跟坐牢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楼在床边坐下:“你伤得多重自己不清楚吗?没有伤到骨头那是万幸,下回再敢擅自行动,我就送你回法国。”

       从饭店回来后明楼对明诚的行动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,可明诚知道迟早得挨顿骂。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,明楼看在眼里:“都说明台鲁莽,你犯起混来也不遑多让。眼下的局面还算乱中有序,你得赶紧好起来,否则一出现新情况,你想养伤都没时间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擅自行动,是我不对。”明诚认错态度诚恳,“一听到明台被围了,我就有些慌了。他要是有个好歹,我真不知道怎么向大姐交代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你就拿自己填进去?”明楼脸一沉,往日沉静的眼神里风起云涌,“你出了事,我就好向大姐交代了?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明诚被这目光逼得低了头,两人一时默默坐着,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   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,阿香跑出去拉开了大门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站起身来:“有事就叫阿香,别不好意思。我一下班就回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楼大概先去门厅换了皮鞋,又回来向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大姐道了别,然后脚步声渐渐远了。阿香关车门的声音有些重,轿车起步时发动机声音大起来,盖住了阿香道别的声音。十几秒后远远飘来一声喇叭响,明诚知道这是车子拐弯了。

       他无声地叹了口气,把脸埋进枕头里。

       笃笃笃,明镜在门外问:“阿诚,你醒了吗?大姐进来啦?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门开了,明诚一眼就看见阿香手里的汤碗,心中发怵,嘴上还是乖巧得很:“大姐,您坐。您这是要出门?”

       明镜穿戴整齐,衣饰华丽,手上拎着明诚上周给她买的新包:“有个客户约我去吃茶,顺便谈点生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香把品种丰富的早饭摆在床头柜上,收了茶杯出去。明镜等她关上门,从包里掏出一个纸盒:“阿诚,这个药是我找人从香港带回来的,药效好,副作用小,你别忘了吃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镜拿着药盒在明诚面前一晃就拉开抽屉扔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“大姐,这是什么药啊?”明诚狙击手的视力也没看清这是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“避孕药。”明镜关上抽屉。

明诚耳朵尖红了:“大姐,不用了吧,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诚,你听大姐说。大姐想来想去啊,不主张你们要孩子。我是很希望明楼能为明家开枝散叶、延续香火,可是犯不着拿你的性命去赌。医生说了,男性坤泽生子的死亡率是九成九。”明镜严肃地说,“我们明家祖上积德,也没法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啊。你们要是愿意,我出面,到苏州挑一个同宗的孩子回来养,到时候上了家谱,咱们家这一房的香火就续上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没有料到明镜居然想得如此长远,心里狂跳不已。定了定神,明诚问:“大姐,您不怨我吗?要是没有我,大哥他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怨你做什么。”明镜失笑道,“大姐是比你老,可也不是老古董老顽固啊!你俩的事啊是迟早的,明楼瞒得了别人,可瞒不了我。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,哪怕是当初对着汪曼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垂下眼,明镜讪讪地停下来,摸摸明诚的脑袋:“阿诚,都过去了,你不要往心里去。只要大姐活着,她汪曼春就别想进明家的大门一步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仰起脸:“大姐,我的命是您和大哥给的。我首先是您的家人,你的弟弟,其次才是……才是大哥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镜点点头:“我只盼着一家人平平安安,其他的随缘就好。阿诚,就算哪天明楼真做了什么混账事,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,你永远都是明家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笑了:“大姐,我记着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镜给明诚掖了掖被子:“伤筋动骨一百天,得好好养,才不会留下病根。你们现在年轻不觉得,等到年纪再大点就知道厉害了。明楼要是胡闹,你别由着他,知道吗?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像蚊子叫一样嗯了一声。


       司机第三次从镜子里偷看明楼,镜中明长官闭着眼微微蹙着眉头,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有什么话直说便是,不必为难。”明楼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,司机吓得差点没握住方向盘。

       镜中人睁开了眼,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。司机喘匀了这口气,才开了口:“长,长官,咱们真的要去汪家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止是我,许多长官今天都要在上班前赶过去,整个司机班想必都接到了通知吧。”明楼扶了扶眼镜。

       “可是长官,其他的司机跟我说,他们今天都不去汪家,直接送长官们去上班。”司机苦着脸说,“他们说去汪家不吉利。”

       哪里是不吉利,分明是怕死吧。杀死汪芙蕖的凶手尚未归案,前天又发生了大规模爆炸案,整个新政府的官员脸上都带了惊惶的样子,生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。汪家只剩下一个汪曼春,虽是一把好刀,也就是一把刀而已,并不值得登门结交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闭上眼:“汪先生是我的老师,谁不去,我都得去。好好开车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从明家到汪家有四十多分钟的车程,抵达汪家时,天空飘起了细雨,似有还无地拂过明楼的脸庞,最后钻进脖子里。在地下站了不过一会儿,他的大衣上就罩了一层透亮的小雨珠。

       汪家大门紧闭,围墙上两盏玉兰花造型的路灯上挂着的白色纸花在微风里刺啦作响。大门上大大的“奠”字遒劲有力,在这凄风冷雨里泼洒出一股金戈之气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神态自若地站在汪家大门前,这闭门羹吃得悠然自得。

       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,汪家大门上的小门开了,一个中年女仆打着伞匆匆跑了出来:“明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她努力举高手里的伞将明楼罩住:“真抱歉,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汪婶,我知道曼春还在生我的气,无妨。”明楼认得这是汪曼春的奶妈,温言道:“曼春还好吗?老师一去,她肯定特别伤心,怕是连饭也吃不下了。还劳你多费心,劝劝她。饭总归是要吃的,要不然各家各户来吊唁,她要出来见客,身体要吃不消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唉,小姐已经连续两顿没吃了,怎么劝都不听。”汪婶抹了抹眼泪,“除了您,现在哪里还有人上汪家来啊?市政府送了几个花圈来,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。老先生以往那些故交好友,一个都没有出现。人走茶凉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就算来再多人,再热闹,老师也看不到了。曼春的身体最重要,其他的不要太在意。”明楼摇摇头,“你也要保重身体,有你在曼春身边我就放心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诶,我肯定好好照顾小姐。明先生,要不您先回去吧,这冷风冷雨的,要冻感冒的。”汪婶有些为难地说,“小姐她就是一时间接受不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,总归是我对不起她。”明楼恋恋不舍地朝楼上看了一眼,朝汪婶点点头,钻进了车子。

       车灯闪了闪,越开越快,把汪家和撑着伞的汪婶都抛在了身后。


       借汪婶吉言,明长官一进办公室就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。

       明秘书休病假在家,刘秘书作为办公室里资格最老的秘书自然地承担起明长官的起居。眼看着明长官鼻音渐重,刘秘书去给明长官泡了杯茶。

       明长官有些鼻塞,茶水进了口才察觉出异常来:“这是?”

       “这是葛根茶,以红茶冲泡葛根粉,对于感冒有很好的疗效。”刘秘书有些忐忑地解释,“小时候感冒了,妈妈都会冲葛根茶给我喝,喝完睡一觉就会好起来。我觉得长官您有感冒的迹象,就擅自做主……要是喝不惯,我给您换一杯咖啡来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味道还不错,谢谢。”明长官朝刘秘书举杯道。

       刘秘书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,把待审的文件分门别类放好,出去时小心地把门带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望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。


       明诚睡得正沉,一双微凉的手在他脸上来回摩挲,愣是把他弄醒了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换了身松快的衣服坐在床边:“白天睡这么久,晚上你睡得着吗?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,任明楼半抱半扶地把他弄起来坐好,又醒了会儿盹,才注意到床头放着一碟子热气腾腾的桂花年糕。

       “大哥,你买的?”明诚双眼放光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刚要回答,先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   “早上还好好的,怎么就感冒了?是不是我晚上抢你被子了?”明诚伸手摸了摸被子,“要不我回我屋睡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干你事,早上在汪家淋了会儿雨。”明楼夹了筷子年糕送到明诚嘴边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让你进门?”明诚先问了一句,才张嘴接了年糕。

       “嗯,意料之中。”明楼扒拉着碟子里的年糕,“刘秘书是日本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日本人?大哥是怎么发现的?”明诚一惊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在办公室打喷嚏,她好心地给我泡了一杯葛根茶。这可是日本人的习俗,感冒了就喝点葛根。”明楼又喂了一筷子,“日本人往我身边安放眼线,这事倒也不稀奇,就不知道刘秘书还有没有同伴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等我好起来,仔细摸一遍。”明诚匆匆咽下嘴里的年糕,心里盘算着如何甄别一番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自己吃了一筷子就放下了盘子,递给明诚一杯温水:“南田快要回来了。她这回去南京见了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谁?”

       “藤田芳政。”明楼接过杯子,“他是南田的老师,南田十分崇拜他,不过这几年关系好像不如以前亲密了。南田自从来了上海,就和影佐祯昭走得更近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眼下上海的形势这么复杂,南田却特意去南京见藤田芳政。他们谈的事情应该非常重要。”明诚推测道,“会不会,是和那批细菌武器有关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好说,但是可能性极高。”明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,“海军医院那个仓库看着不像是南田的手笔。据说案发后南田训斥了高木健太郎,我怀疑高木才是海军医院仓库的操作者,南田事前并不知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咱们得想办法摸摸高木的底。”明诚道。

       “嗯,你看看谁合适,要会日语,说得不流利没关系,重要的是能听懂。”明楼吩咐到一半又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   这个喷嚏把明镜招来了。一通忙乱后,明长官被灌了一肚子药汤,还被勒令晚上睡沙发,不得将感冒传染给虚弱的明诚。

       第二天,明长官感冒是好了,可脖子却落枕了。

*桂花年糕真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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