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敲过七点，明楼和明诚互相看了一眼，清楚看到对方脸上写着两字：饿了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放学后去打了一个小时的篮球，又是十六七的年纪，一顿饭能吃下一头牛，饿到这会儿，明大少爷还是头一次。明诚在球场边给大哥鼓掌呐喊，也很耗费了些力气。他肠胃弱，医生让少吃多餐，下午的加餐到这会子消耗得差不多了。桌上有新上市的翠冠梨，香甜可口。明诚给大哥削梨吃，自己偶尔吃一小块，欺骗空空如也的胃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吃到第三个梨的时候，终于听到车子响。

       兄弟俩几乎同时一跃而起，有饭吃了！

       明镜一脸冰霜地走进来，把包递给阿香：“阿香，去做饭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香接过包，有些战战兢兢地退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大姐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，明台呢？”明楼迎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“给我进来！”明镜厉声喝道，明诚一时不防，也哆嗦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明台耷拉着脑袋慢慢挪了进来，离明镜几步远就站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自己来说说，你干了什么！”明镜猛地扭过身指着明台，气得发抖，“好的不学，同那阿猫阿狗混在一起，净学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！刚才在校长室，老师话说得有多难听，啊！我们明家的脸今天算是丢光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明楼强行把明镜扶到沙发上坐下：“大姐大姐，别着急，别生气，有话好好说。明台一向最听大姐的话，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。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能有什么误会？”明镜一拍桌子，“你知道不知道他干了什么？明台！跟他那个什么西南来的同学一起，要去纹身。连图案都选好了，要纹一条小青龙在身上！要不是老师及时发现，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是你弟弟了，是一条小青龙！”

       明镜站起来冲着明台：“你今天去纹一个小青龙，那明天是不是要在头上安两只角，后天再装一个尾巴呀？小青龙！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明楼眼疾手快，一把搂住明镜：“大姐大姐，骂两句，让他知道错就好了，何必动手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明台边上，悄悄牵住明台的手，捏了捏，一手汗。

       明台想逃又不敢逃，只好蹭着明诚的胳膊，慢慢把自己半个身子藏在明诚背后。明诚抿着嘴，背挺得笔直，悄悄移动了一步，把明台整个人都护在了身后。两人的小动作落在明楼眼里，明楼只当不知，给明镜递了杯茶。

       明镜方才在学校颇费了些口舌，嗓子都哑了，接过茶一口气喝光。明楼又给她倒了一杯：“大姐，您忙了一天也累了，歇会儿，我来替大姐教训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镜叹了口气，摆摆手算是同意了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绕到门厅一侧，半倚着沙发靠背，冲明台招招手：“明台，你过来。” 

       明台犹豫了一下，一步一步蹭到明楼面前。明楼拉起他的胳膊，衣袖滑落，白皙的胳膊上甩了条龙尾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品鉴了一番：“画师的功底不错，形是有了，可惜缺了点灵气，就算纹了，也是条憨头龙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台有些不服气，下意识想反驳回去，抬头看到明楼似笑非笑的模样，又讪讪地低了头。

       “说说，怎么想起来要纹身的？”明楼扯开聊家常的架势，在明台头上呼噜了一把。

       明台偏过头，嘟囔着：“我好几个同学都纹了，有龙，老虎，蛇，豹子，可好看了。他们都可以纹，我怎么就纹不得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那几个同学，是从西南过来的？”明楼沉吟道，“是不是姓那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大哥你怎么知道？”明台一脸惊奇。

       “原来是土司家的小王爷。”明楼嗤笑道，“人家纹身那是世代承袭的习俗，你纹身又是为了什么？好看？这得用排针一针一针把墨水扎进皮肤里，你能吃得了这个苦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能！”明台鼓着腮帮子说，要不是被明诚轻轻拉了一把，明楼觉得这小子能跳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抱着胳膊，眼神带着寒意：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，不可轻易损毁。在明家，长姐如母，明台，你问过姐姐的意思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明台一下子蔫了：“没，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没有同家里人说，你就敢拉着阿诚一起去纹身！纹身的师傅手艺好的话，你或许能少吃些苦，可若是不干不净，你可知道，有人因为纹身伤口感染，最后丢了性命？”明楼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，“平常你若是病了，大姐衣不解带的照看你，生怕你醒过来要喝水，手里端着那茶缸子不肯放下。你病好了，大姐熬得人都瘦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台听到这里，忍不住抬起头来看明镜。明镜绷着脸，并不看他，手里捏着茶杯，骨节都泛白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明台，有好奇心不是件坏事，我们也并不阻止你以自己的方式探索世界。可是，凡事得有个分寸，时刻得记着家里有人惦念着你。若是因为一时兴起，伤了自己，也会伤了家人的心。”明楼叹口气，“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明台早红了眼圈，抽抽噎噎地胡乱点着头。

       “去跟大姐道歉！”明楼指指明镜。

       明台几步蹿过去，蹲在明镜面前，抱着大姐的腿：“大姐，对不起，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镜长叹了口气，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拍在明台头上：“这纹身有什么好，你要背着我去弄。这回头真的出了什么问题，我怎么向你母亲交代？大姐管着你，送你上学，是盼望你走正道，将来成家立业，顶起一片天来。你若没了，大姐可就白养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说到这里，明镜自己也泣不成声，明台跪下来，伏在明镜腿上大哭：“大姐，我再也不敢了。我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厉害，他们说能纹青龙的，是勇士，是大英雄。我想要当勇士，保护大姐。我以后再也不乱来了，大姐你别哭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台一面说一面给明镜擦眼泪，明镜听他这番话，哭得更厉害了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走过来，摸摸明台的脑袋：“算你还有良心！不过到底是犯了错，犯了错就该罚，今天就罚你抄两遍弟子规，不抄完不许吃饭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台乖巧地点点头，抽着鼻子说：“是，大哥。”

       八点钟，明楼看着两份字迹明显不一样的弟子规，叹了口气，挥手放明台去吃饭。

       明台饿一顿没事，阿诚可是一顿饭都不能落下。

 *甜不甜？唔……后面可能会有一把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