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镜回到苏州老宅的那天，月亮已经快要圆了。

明台正在水榭里奋笔疾书，一张小脸像菜圃里来不及摘下的凉瓜，又苦又皱，还泛着点青。前两天他踩着高脚凳摘桃，脚下一滑跌下来，额头磕到凳脚上。小少爷的表现堪称勇猛，没有哭，先爬起来捡桃子，衣襟上擦擦就啃了起来。后头被明楼摁住抹药的时候倒嚎得惊天动地。

饶是这样，明楼也没有给明台批病假。每天晚上抄写弟子规是小少爷雷打不动的功课。

铁石心肠。明台冲明楼的背影扮鬼脸，这回他的成语用得恰当，明楼大感欣慰。

明诚张张嘴想替弟弟求情，终究没有敢说出口。他还不会写字，刚学了握笔和基础笔画。
即使明诚会写字，只怕也帮不上明台的忙。字如其人，明台的字歪七扭八、张牙舞爪，实在难以模仿。
他只能在明台疼得吱哇乱叫时握住弟弟的手以示安慰。

明诚知道，大哥也是为了明台好，受了伤不擦药是不行的。自己病了，药再苦，也要咬牙喝下去。

当明镜分花拂柳地出现时，明台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。他把笔一扔，像小马驹一样欢快地冲进了大姐的怀里。

大约是委屈太多，不知道从何说起，明台居然抱着明镜哇一声哭了出来。
明镜吓了一跳，问明台怎么回事。明台哭得抽抽噎噎，有恃无恐地指向明楼。
明镜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们，心里心疼又好笑，把明台抱在怀里哄。

明台哭了一通，有些乏了，窝在大姐怀里打了个哈欠。
明镜白了明楼一眼：“明台，姐姐给你买了马兰瓜，吃不吃？”
明台立即精神起来：“吃！”

马兰瓜个头大，形如冬瓜，瓜皮青翠。水珠从光滑的瓜皮上滚下来，在汉白玉桌面上洇开不规则的形状。明楼左手摁住马兰瓜，右手握着一把细长的单刃尖刀，仿佛挟万钧之势劈了下来。单刃顺着瓜皮上的花纹一划，整个瓜就好像被抽了筋骨，“咔擦”一声裂开，露出了鲜红瓜瓤。秀气的瓜子在截面上排列整齐，中间的沙瓤勾得明台咽了口口水。

切西瓜的大哥就像是戏台上的大英雄！明台崇拜地望着明楼。

明楼巧妙剔出了瓜子，把瓜瓤切成合适大小，以瓜皮做容器，插上几把果叉，先递给明镜一块：“大姐，吃西瓜。”

明镜笑眯眯接过来，咬了一口：“真甜。”

“大姐，我也要吃！”明台急得跳脚。

明镜拿盘子盛了几块递给他：“慢点吃。”

明诚羡慕地看着明台。他肠胃弱，医生叮嘱不让吃生冷食物。

嘴边一凉，明诚下意识咬了一口，抬头睁大眼看着明楼。
明楼收回了叉子，神态自若地把剩下半块吃了。

吃过西瓜，明镜和明楼各自牵了一个小的回屋。

洗过澡，明楼一面给明诚擦头发，一面问：“甜不甜？”
明诚点点头：“甜！”

明楼给明诚套上睡衣：“乖孩子呢，就应该奖励，不听话的孩子就要受罚。我们阿诚乖，所以大哥奖励阿诚。”
明诚开心地抿了抿嘴，好像在回味刚才那一口清甜。

明楼摸摸他瘦得支棱出来的肩胛骨：“快点好起来，有好多好东西你还没吃过呢。”

明诚郑重地点点头。

@W。🐳  来吃瓜……